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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归来到底还是影响到了他,韩琅在书房里坐不住,心思早就飘到海棠院去了。反复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被本能败,起身去海棠院看了看。

    当时宋离和辛丹有有笑。

    韩琅站在院门口,看二人闲话家常,悄悄地掐了一把掌心,疼。

    这不是幻觉,她确确实实回来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辛丹忙上前行了一礼,唤了一声家主。

    宋离则跟往常一样,唤了一声先生。

    韩琅走进院子,淡淡地询问了几句。

    表面上他的态度跟平时一样,心里头其实怪别扭的。

    特别是当他意识到自己对她起了那种心思时,就没法像以前那样去正视她了,会心虚,会躲闪,会讲究男女大防。

    那种微妙的回避与窥探令两人之间再次滋生出一种怪异的暧昧。

    宋离其实也是没法直视他的,毕竟偷偷亲过人家。

    二人各怀鬼胎,都很有默契地没有过多地接触。

    韩琅没几句话便匆匆离开了,脚步甚至有些慌乱。他逃也似的走得飞快,直到周边没人了才定住身形。

    方才明明镇定自如,一下子又兵荒马乱,他不禁感到懊恼。

    他跑什么呢?

    她又不会吃人,他跑什么呢?

    脑子里又不适宜地冒出来一道声音,她不会吃人但她会偷心呀。

    这不是把人家给惦记上了么?

    那种暗搓搓没法见人的惦记令韩琅无从适应,他从未对女人动过心,也不知道对一个人牵肠挂肚的滋味竟是这般煎熬。

    更奇怪的是她明明就在他的宅院里,他却患得患失,焦灼不安,甚至跟媳妇似的别扭起来了,全然没有往日的落落大方,只因他起了不可的心思。

    韩琅挫败地单手扶额,他们既非主仆,也非亲眷,一个未娶,一个还未嫁……

    胡思乱想时,辛丹的声音猝不及防在身后响起,把他吓得抖了起来。

    韩琅顿时像炸毛的猫,语气不善道:“别跟着我。”

    辛丹:“???”

    韩琅懊恼地往后退了两步,转身时没看前方,差点撞到了树上,辛丹忙唤道:“家主心!”

    韩琅扶着那棵树有些恼,失态地甩袖而去,谁知没走几步又折返回来,跟树较劲道:“把这棵树砍了。”

    罢背着手不高兴地朝书房的方向去了。

    辛丹:“???”

    树:“???”

    有毛病!

    不愿让自己陷入儿女情长的思绪里患得患失,之后韩琅有意避开宋离,天天忙政事。

    韩赵魏曾三家分晋,相互间的邦交关系是会心维护的,就算有点摩擦,都不会闹得太过。

    去年新君继位时韩国和赵国曾送过美姬给魏宁,今年楚国也送来楚女讨他欢心。

    魏宁好美色,统统收入后宫。

    不仅如此,他还欠了一笔风流债,不知什么时候搞出来一个四岁大的私生子。

    那孩子的生母地位虽卑微,魏宁却念旧,一并收入后宫养着。

    韩琅看着他那堆糊涂债直摇头。

    魏宁倒不以为意,觉得当初二人有难同当,也该有福同享,原想把美姬分两个给他,结果被嫌弃了。

    家里的那个都还烦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呢,哪有闲情顾虑其他?

    现在举国推行垦荒令,韩琅再次把刀子落到了世族头上,他们丰厚的田产被征收,成为国有财产。

    此举引发众怒,世族们纷纷弹劾韩琅,不但如此,还跑到卫太后那里哭诉。

    弹劾的竹简堆成了山,皆被魏宁压了下来。

    这位新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韩琅当前锋搞事情,他则在后头给他收拾烂摊子,并且还得是心甘情愿的那种。

    桌案上摆满了弹劾的竹简公文,魏宁一时有些颓萎。

    他只想吃喝玩乐不务正业,所有事情都交给相邦理。

    但韩琅却让他又爱又恨。

    韩琅的办事能力是毋庸置疑的,问题是搞事情作妖的能力也是不容觑的。

    魏宁愁死了。

    他恹恹地坐在桌案前,抱着手,露出悲愤欲绝的眼神儿,顿时觉得整个后宫美姬都不香了。

    稍后韩琅得他传唤前来拜见。

    魏宁直勾勾地盯着他,韩琅微微皱眉,喊道:“君上?”

    魏宁回过神儿,指了指桌案上的竹简,露出糟心的表情。

    韩琅顿时便明白所以,上前拿起一卷扫了一眼,随后慢条斯理地搁下,回到原位跪坐,也露出糟心的表情。

    魏宁冲他努嘴,“吧。”

    韩琅垂首细细整理袖口,“君上想听臣什么呢?”

    魏宁:“……”

    韩琅沉默片刻,才语重心长道:“臣忽然想起了以往在齐国的境遇,当时齐君也曾大力推广垦荒令,收缴国中世族的田产兵丁,集中君权。结果很遗憾,齐君未能扛下世族的压力,放弃了臣。”

    这话令魏宁愣住。

    韩琅看着他,淡淡道:“君上与那齐君都有强国梦,都知世族的弊端,可是臣不知道,你们是否有区别?”

    魏宁一时被刺激到了,一改先前的颓萎,站起身豪气干云道:“寡人岂如那等儿般见识短浅?!”

    韩琅轻轻的“哦”了一声,露出怀疑的眼神。

    魏宁急道:“魏国跟齐国不一样,寡人跟齐君也不一样!我二人是患过难的,你胸中的大才寡人也清楚,就算齐国给寡人雄狮百万也不换你!”

    韩琅被这话逗笑了,“君上言重了,臣值不了百万雄兵。”

    魏宁背着手,固执道:“寡人你值就值!”当即一脚踢翻桌案上的弹劾竹简,啐道,“干!谁敢再来啰嗦,寡人直接干-他!”

    韩琅:“……”

    魏宁原本是想向自己的相邦发点牢骚,结果韩琅两句话就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心甘情愿兜底。

    谁知前脚送走了韩琅,后脚卫太后就来发牢骚了,自然是世族那帮人煽动她施压。

    娘俩大眼瞪眼。

    卫太后哭诉道:“儿啊,为娘不易啊,当初你父亲去得早,你又被发到赵国做了人质。我日日担惊受怕,夹缝求生,如今好不容易盼着你回来了,却没享一天安生日子……”

    魏宁:“阿娘莫要了。”

    卫太后抹泪道:“那韩相,你就不能劝着些吗?”

    魏宁摆手,“韩琅是寡人好不容易求来的,当初儿身陷囹圄时,他以无米之炊之智把寡人平安送回来继了这王位,若没有他,就没有寡人的今日。”

    卫太后沉默。

    魏宁继续道:“往后魏国还要靠他,他就是寡人的主心骨,命根子。你儿子肚里装的全都是些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东西,若没有他辅佐,魏国是经不起寡人折腾的。”

    这番大实话令卫太后尴尬不已,她儿子有几斤几两重她再清楚不过,“话虽如此,可是世族们日日缠着也不是个头。”

    魏宁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卫太后也是个聪明人,试探道:“我儿若真想护着韩相,不若稍稍牺牲一下?”

    魏宁:“???”

    卫太后:“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世族有如今的势力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除得了的,若屡屡压,万一狗急跳墙就不好了,得一巴掌给个枣安抚安抚。”

    魏宁:“如何安抚?”

    卫太后:“如今宫里头姬妾不少,可是主母之位还是空缺的,不若把那位置许给世族安他们的心,两头平衡一下,你觉得如何?”

    魏宁没有吭声,看着自家老娘那样子,想必心里头是早拿定了主意的,试探问:“娶哪家的闺女入门?”

    卫太后干咳一声,斟酌了片刻才道:“武安侯家的孙女甄姬?”

    魏宁:“……”

    卫太后颇不好意思道:“武安侯在世族中威望极高,若是拉拢了他,由他出面压着世族,也不至于会闹出事来。他的孙女甄姬丑是丑了些,可是贤良淑德,能容人。”

    魏宁忍着骂人的冲动,不高兴道:“阿娘大白天的什么胡话,那甄姬是丑了些吗,是丑得人尽皆知!”顿了顿,“不仅如此,她还是个寡妇!”

    卫太后:“……”

    魏宁指着自己的脸,“寡人可是你亲生的,玉树临风,英武不凡,你就忍心看着这么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卫太后默默地掩面,一针见血道:“儿啊,你也不是个善茬,在外搞出私生子来,宫里头塞满了美姬,争风吃醋的,乱七八糟。那甄姬入了你的王宫,还得替你收拾烂摊子,她也不容易。你若实在忍不下,就想着是为了韩相吧,这样会好受一点。”

    魏宁:“……”

    他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话专戳肺管子!

    方才他还在韩琅跟前信誓旦旦,谁要是啰嗦,他就直接干-他,结果现在成了自己被别人干。

    魏宁无语望苍天。

    就这样,为了助韩琅顺利征收世族们的田产和私兵护卫,魏宁咬牙听从了卫太后的建议,娶了武安侯孙女甄姬入王宫。

    武安侯笑得合不拢嘴,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孙女竟然能做魏国的王后。因为甄姬是真的貌丑,并且年龄还比魏宁大,还是嫁过人的寡妇。

    如今甄姬一跃成为了魏君的王后,一国之母!

    于是魏国流传着这样一段佳话。

    如果你家女儿样貌实在太丑但心她嫁不出去,千万莫要慌!

    瞧瞧人家甄姬,仍旧有本事睡两个男人,并且还是睡的魏君!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

    对于魏宁娶甄姬,韩琅并未发表意见,那是国君的家事,他是不会插手的。

    在魏宁大婚那天,这个满腹心事的君主拽着韩琅的衣袖语重心长,“相邦啊,寡人为了你实在牺牲得太多了,你往后可千万莫要负了寡人。”

    韩琅:“???”

    魏宁露出一副壮士断腕的悲壮表情,硬是把这事受了下来。

    洞房花烛夜对他来一点兴致都没有,像死猪一样躺在喜床上,悲壮道:“你来吧。”

    坐在一旁的甄姬:“???”

    魏宁彻底躺平,“自己动。”

    甄姬:“……”

    这阵子韩琅故意避开宋离,又是征收世族田产兵丁,又是国君大婚,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把相府当成官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宋离并不傻,已经察觉到他在避开她了。

    他的举动令她感到不解。

    表面上看起来韩琅还是跟往常一样,但弄不明白他为何会这般视她为蛇鼠。

    对于想不明白的事情,宋离多数会直接发问。

    于是这天晚上把他堵在了书房门口。

    韩琅像见鬼似的往后退了两步,仿若她是洪水猛兽。

    宋离颇觉好奇,问道:“先生近日还挺忙的。”

    韩琅“唔”了一声,拿着竹简保持着一国宰相的派头。

    宋离往前探了一步,他垂眸睇她,绷着面皮问:“宋姬若没有其他事……”

    宋离断道:“我有疑问需先生解答。”

    韩琅闭嘴。

    宋离道:“先生为何避着我?”

    被中心事,韩琅死活不承认,嘴硬道:“瞎,我为何要避你?”

    宋离轻轻的“哦”了一声,目光像雷达一般在他的身上流转。

    韩琅愈发感到心虚,口是心非道:“近日实在忙了一些。”

    宋离盯着他没有话。

    韩琅继续找借口,“近些时日征收世族田产私兵……”

    “先生竟讲究起男女大防来了。”

    这话把韩琅的嘴堵住了。

    宋离淡淡道:“往日先生从不在意这些。”

    她既然提起,韩琅索性顺水推舟,装出一副君子行径,“你我既非主仆,也非亲眷,往日是我失礼了。”

    宋离似笑非笑,故意道:“先生得是,我在相府确实叨扰得太久,也该去齐国寻我家主人了。”

    这话令韩琅愣住,赶忙道:“你一介女流,怎可独身一人去往齐国,况且路途迢迢,多有不便。”

    宋离不以为意,“先生乃一国相邦,给我两个护卫总是可行的。”

    韩琅顿时急了,“你若实在要见孔恬,我派人去齐国请他也行。”

    宋离:“???”

    韩琅不禁有些懊悔,他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刮子,没头没脑地了一句,“府里不缺你这点口粮。”

    宋离看着他沉默了阵儿,笑道:“我与先生非亲非故,既非主仆,也非亲眷,就这么在府里不明不白地呆着,恐叫人看了笑话。”

    韩琅不痛快道:“谁敢碎嘴割了他的舌头。”

    宋离挑眉,有心为难他,“还是回齐国的好,男女大防,终是不妥。”

    韩琅机警,忽悠她道:“宋姬若执意而为,我便休书给孔恬,让他亲自来接你回去。”顿了顿,“当初我受了他再造之恩,也该好好感谢他。”

    宋离没有话。

    韩琅的心里头着算盘,先把孔恬忽悠到魏国再,放不放他回去又是另一回事了。

    谁知宋离也是个难缠的,冷不丁道:“既是如此,那劳烦先生现在休书,我自己托人送信去齐国。”

    韩琅:“……”

    他忽然扶着额头,身子晃了晃,不要脸道:“不知为何,我忽然头晕眼花,四肢无力。”

    宋离:“???”

    韩琅:“辛丹,扶我去躺会儿,身子不爽。”

    宋离:“……”

    她就平静地看着主仆回了寝卧,默默地腹诽了一句:戏精。

    另一边的韩琅回到寝卧后,满脸懊恼之色,他叉着腰在屋里来回踱步,越想就越恨不得甩自己耳刮子,叫你嘴贱!

    心里头烦躁,他一会儿坐着,一会儿又站起身瞎转悠,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沉稳。

    作者有话:

    宋离:呵呵,戏精,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

    韩琅:。。。

    默默捂脸。

    魏宁:嗐,相邦啊,追个女人还搞得这么复杂。。

    宋离:你到底行不行,还让人家甄姬自己动。

    甄姬:跟前夫比起来是差了点。。

    魏宁(垂死病中惊坐起):放屁!

    12号上夹子,如无意外更新会推迟到晚上23点左右!!其他时间都是零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