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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你才是齐国希望!只要你在位的一天,齐国就有无限憧憬。可是你现在需要世族公卿的支持与拥护来巩固地位,若一意孤行,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到时候恐生祸端!

    “元尚,舍去一个韩琅,还会有下一个韩琅。听娘的话,把他推出去平息这场事端,待风头过后,再从长计议徐徐图之,不宜操之过急。”

    望着赵姬那张冷酷决断的脸,齐昭侯忽然感到了窒息。

    他继位了几年,一直被世族公卿掣肘,好不容易遇到韩琅,一个跟他物以类聚的人。

    他以为他能大展拳脚摆脱那些束缚了,结果到头来竹篮水一场空。

    齐昭侯彻底致郁了,失望道:“母亲可曾想过,寡人这些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

    赵姬沉默不语。

    齐昭侯颓然离去。

    在他把自己关在屋里沮丧的那些天,牢里的韩琅过得非常糟糕,因为他受了鞭刑。

    世族公卿虽不敢取他性命,但让他吃点苦头还是可以的。

    二十鞭下来,囚衣上血痕累累。

    韩琅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尽管额上布满了细密冷汗,脸色苍白得吓人,他仍旧未发一语,硬生生地挺了过去。

    施刑的狱卒颇觉诧异。

    一个细皮嫩肉,娇生惯养,未曾吃过苦头的柔弱文人,骨头却硬成了这般,倒令他啧啧称奇。

    受完刑,韩琅被粗暴地丢回牢房。

    他气息紊乱地蜷缩成一团,浑身上下早已痛得麻木,鼻息里的血腥是他厌恶的腥味,而今他却无法洗净。

    见他这般落拓狼狈,窦安不由得落井下石道:“上大夫可需要人再去温水来洗洗身上的血迹?”

    韩琅没有话,他实在太痛了,如蚁咬般密密麻麻,大脑昏昏沉沉的,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整个晚上他既没有叫痛,也没有哀嚎,在漫长的黑夜里沉寂。

    天不知什么时候亮开,韩琅疲惫地睁开双眼,感觉喉咙干涩得厉害。

    他忍着痛楚支撑着身子,吃力地去取地上的水吃了两口,而后气喘吁吁地靠到墙边坐下。

    从昨日受刑之始,他便明白,这条命注定得葬送在牢里了。

    尽管他早已做好了随时殒命的准备,不过心里头还是有些不甘,到底死得不值。

    上午张远送来吃食,态度还跟以前一样,没像窦安那般落井下石。

    韩琅客气地道了声谢。

    狱里的食物自然是最差的,他却一点都不嫌弃,细嚼慢咽,很是珍惜。

    张远仔细观察他道:“这般难以下咽的糟糠粗食,上大夫竟不嫌弃。”

    韩琅艰难咽下食物,缓缓道:“今年旱灾,粮食得来不易,吃不饱的人比比皆是。我身负重罪,却还有两餐糟糠,已是幸事。”

    张远愣住。

    韩琅凝视碗中粗食,“谷贱伤农,谷贵伤民,受损的终是百姓。”

    张远:“虽有旱灾,粮价倒没有飞涨,要不然人领的这点财禄是无法维持生计的。”

    韩琅笑了笑,温和道:“张狱卒无需担忧,民以食为天,以后国家会在丰年买进粮食,灾年卖出,以此调控粮价,以防商贾牟利伤民。”

    张远来了兴致,“这法子甚好,无论丰灾,都有国家兜底,咱们这些老百姓也算是安稳些了。”

    韩琅点头,“安稳,甚好。”

    碗里的糟糠被他吃得一干二净,到底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士族子弟,哪怕再狼狈,动作都不会粗俗,始终维持着那份体面。

    张远对他的印象稍稍改观了些,透露道:“先前一起被关进来的三人,听昨天被放出去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韩琅轻轻的“噢”了一声。

    张远抱着手道:“上大夫受了刑,只怕往后还有更多的苦头等着你吃。不是人丧气话,你的这条命,多半会殒在这儿了。”

    韩琅默了默,坦然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落难之时仍得张狱卒关照,就算是死,也算有几分颜面。”

    张远叹了口气,没再搭话。

    他见过不少囚犯,或凶恶或可怜,唯独这人,身上带着几分谦和优雅的坦荡慈悲,既不骄躁,也不自怜,面对命运从容得令人扼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