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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羲和君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早在玉光皓被制住的第一时间,他就收到了消息,然而他并不当回事。

    因为在更早些的时候,渊如道君就特意发了玉简给他,言明了一切。

    那时的羲和君看着渊如道君的虚影,将事情记在心中的同时,也故意揶揄:“难得见你这样急迫,看来易耀那个首徒,最近是很不像话了。”

    渊如道君维持着“高冷师尊”的人设,此刻听到掌门揶揄,也依旧神色不变。

    他淡淡道:“掌门见笑了。此事非我急迫,只是座下徒弟年少心急,做事难免有些粗糙,我怕他情急之下闹出什么笑话,索性替他来走一趟。”

    这话看似在自己徒弟“急躁”,实则处处维护,不容旁人他徒弟半点不是。

    掌门羲和君不禁更加好奇。

    渊如道君平日里自恃身份,并不怎么关注地下弟子的打闹,除了偶尔针对易耀真人的时候言辞会变得犀利,旁的时候几乎不曾插宗门事务。

    如今这样,更是头一遭。

    而能让渊如道君这样维护,甚至不惜放下身段,亲自掺和进去的弟子

    只能是他那几个内门徒弟了。

    羲和君猜测道:“是慕颐和那子?还是秦萝那丫头?”

    这两位跟着渊如道君的时日都很长,平日里话也多的很,看着像是喜欢折腾的。

    当然,还有一位也很

    这是羲和君根本无法将“告状”二字与那位弟子联系在一处。

    渊如道君抬起眼,直接打断了掌门故弄玄虚的试探。

    “是杜双潇。”

    起这事,就连渊如道君都觉得新奇。

    毕竟作为他的首徒多年,杜双潇从来恪守职责,稳重端正,在羽戈峰一众热爱放飞自我的戏精中显得分外不同。

    就连渊如道君这个做师父的都有出格的时候。

    唯有杜双潇,常年老成持重,甚至在不少羽戈峰弟子心中,是个比峰主渊如道君还要靠谱的存在。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弟子,居然在一切真假难辨,尚未有证据之时,就焦急万分地去找了师父,并恳请师父立即告知掌门,做好最完全的准备。

    渊如道君摇摇头,也有些奇道:“不知双潇是怎么了?难道真是因为他那个妹妹也在灵光殿?”

    不至于吧。

    这两兄妹年纪差的大不,算起来相处也不过短短时光,哪里就能引来这么大的心境波动?

    然而渊如道君思来想去,也没找到别的理由。

    虽然杜双潇未,但是渊如道君看得分明,自己这弟子来洞府时,心神不宁,神色更是难得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狠厉。

    好似只要他这个师父不同意,他就要带着家伙冲到灵光殿去似的。

    就算杜双潇因玉光皓的事情心有愧疚,也不至于如此吧?

    羲和君一看便知渊如道君心中所想,他顿时笑了。

    “渊如啊,你久在峰中,所见尽是那些风花雪月,恩恩爱爱,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渊如道君皱眉反驳:“掌门所言差矣!吾亦曾前去无上剑宗取材——”

    掌门羲和君噗嗤一笑,忍俊不禁:“这不就是我的‘风花雪月,恩恩爱爱’么?”

    渊如道君:“”

    他不禁陷入沉默。

    这句话大有深意,饶是渊如道君,也一时间不知道掌门是在嘲讽谁?

    “渊如,我的出去走走,是指别的地方。”

    羲和君叹了口气,神情缥缈:“你须知,天地之大,并不止于你我二人眼中方寸。而这世间除了那些惊心

    动魄的爱恨情仇之外,还有更宽广的天地。”

    随着掌门的话语,室内风云骤变。

    原先的桌椅墙壁瞬间消失,化作日月星辰,脚下悬浮,皆踏云鹤,宛如漫步星河之间,倏忽间一股花香弥漫,眼前场景再次变换。

    日光投射一缕,破开森森雾气,而后黑夜燃尽,星辰湮灭化作青瓦白墙,鸟语花香,燕子飞来,更有凡尘中孩童稚嫩清脆的童声嬉闹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一瞬。

    渊如道君眼神恍惚。

    半晌后,他才回过神,低声道:“掌门所言,极是。”

    时光如白驹过隙,日月春秋代序。

    人间不过如此,人间不仅如此。

    渊如道君想,他明白了。

    但羲和君觉得,自己不可能明白了。

    他不过晚来片刻,想着索性让底下的弟子发泄一下,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早在羲和君了解过前因后果后,他心中便有考量。

    玉光皓所作所为实在太过,让人无法忍受,更是因自大狂妄中了那位名为“息夜”之人的奸计,受些惩罚也是理所应当。

    更何况室内还有沈雪烛在,不是羲和君吹嘘,只是放眼这偌大的修仙界,能比沈雪烛这个前九幽真君还靠谱的人,委实不多见了。

    实力强大,温和从容,精神状态稳定。

    沈雪烛,一款所有掌门都想要的弟子。

    抱着这样的心态,羲和君步伐稳健,神情悠然。

    然后他就见识到了何为“怒发冲冠”。

    不添加任何杂质的,真正意义上的,怒、发、冲、冠。

    羲和君:“????????”

    羲和君:“!!!!!!!!”

    他不是他们羲和宗弟子必须秉承着刻板印象中的风雅清正,你看他的弟子如鸢就不是什么完全正经的存在,包括他师兄青云子收的那个姓祝的女弟子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羲和宗女修,但是修士不可以、至少不应该——

    把头上那玩意儿整成绿的吧?!

    那个绿色还会散发五颜六色的绿光?!

    甚至特九幽的,这玩意儿还能冲天竖起来?!

    不是他,但这粘合在一起还会竖起来的头发,真的很像是凡尘中的一个势啊!

    羲和君看不懂。

    羲和君大感震撼。

    羲和君甚至忘记了操控自己脚下悬浮的魂印,当场踉踉跄跄地摔了一跤!

    “我好像看见了掌门?”

    “哈哈,错觉吧。”

    羲和君:“”

    我也很希望这是个错觉!

    “就是嘛,掌门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

    “嗐,不是我,要是真的掌门来了,咱们别的干不了,起码——起码帮他们拖一拖?”

    “呿,这还用你?到时候我拼了命,抱住掌门的腿,也要让掌门来的慢些,起码让那几位道友伪装好现场。”

    “可不是嘛,这可真是太解气了!我回去一定要告诉我师姐”

    羲和君越听心情越复杂。

    如他这样的宗门之尊,通常都是决断大事,诸如一些宗门里的细微末节之处,则分派给各峰长老,出于信任,也极少过问。

    却不知,他以为的宽和,居然闹出了这许多恶事。

    羲和君抬脚打算进入。

    羲和君看到了漂浮的海草。

    羲和君:“”

    他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并痛苦地抬捂住眼睛。

    怎么会这样!

    自从羲和君成为和羲和宗的掌门后,已经

    很少有这样犹豫不决,举步维艰的时刻了。

    哪怕是最初成为掌门之时,羲和君想的也从来都是把宗门做大做强,努力赶超那个自剑尊师兄退隐后,满宗皆是恋爱脑的无上剑宗。

    然而羲和君万万没想到,在自己带领羲和宗成为修仙界第一宗门的路上,居然会——

    遇上这么一个满头海草激情乱舞的玩意儿?!

    她、她甚至还跳到了桌上!

    救命啊!

    更绿了!

    简直是绿得耀眼,绿得夺目,绿得让人在人群中多看一眼就从此再也无法忘记她容颜啊!

    哪怕当年面对修仙界独一无二的那株万物生时,羲和君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羲和君无法形容这种绿,他只觉得自己的双眸被刺痛,心中涌起复杂磅礴的情绪。

    见君之后,我看万物皆如草。

    料想,万物见我,应如是。

    太、生、草、了!

    羲和君觉得自己现在无论看什么,满眼都是张牙舞爪的海草!!!

    他委实觉得头疼。

    闹得这么大,万一易耀找来,又该如何收场?

    就在这时,室内传来的‘砰砰砰’的拳击声,随后在一个熟悉的嗓音宣布“现在请大家为得胜者欢呼吧!”之后,室内骤然爆发出的欢呼雀跃之声,还有无数弟子叫好的声音。

    原本头疼不已的羲和君先是恍然怔忪,而后忽得一笑。

    罢了。

    他想。

    方才那些劝慰渊如道君的话,又何尝不是对他自己的呢?

    修仙一途,大道浩渺,万物苍茫,不过如此。

    同样的,修仙一途,光辉灿烂,沿途皆是风景,远远不仅眼中方寸。

    若是当年,他与青云师兄见到这样的情景,他们也绝不会袖旁观。

    没道理,自己现在做了掌门,反倒真成了那无脾气的泥菩萨,每日端坐高堂之上,只将底下那些琐碎的喜怒,皆当作尘土。

    “掌门!”

    接收到消息的易耀真人匆匆赶来,见到的就是在门派徘徊不前的羲和君,他板着脸道:“我方才收到了光皓的灵力求助,上面未着一字,实在令人忧心。不知掌门可也是为此事而来?”

    话虽如此,但易耀真人并没有那么担忧。

    玉光皓的实力如此,众人皆看在眼中。

    不过是一殿新弟子罢了,纵然一齐出,又能把金丹修为的玉光皓怎么样呢?

    羲和君严肃点头:“易耀言之有理,所以我们不妨慢些,这样也好给光皓师侄足够的时间,去处理好那些叛逆的新弟子。”

    羲和君沉痛表示,自己还没做好直面绿光的准备。

    为了他的眼睛着想,还是让玉光皓师侄暂时忍受一下痛苦吧!

    反正玉光皓师侄历来最看重身份,为他这个掌门付出,也一定是心甘情愿的吧!

    易耀真人诧异于掌门今日的体贴,顺水推舟道:“既然掌门有命,便如此吧。”

    就是这么一慢。

    易耀真人错过了他徒弟五成熟的最佳抢救时。

    室内一片欢闹的海洋。

    除去欢呼之外,更有人受气氛所鼓舞,开始揭露玉光皓往日种种行径。

    宣夜扬听得直皱眉,踹了裴天溟一脚:“你师兄真是不可理喻。”

    杜飘飘连连摇头,拍了拍裴天溟的胳膊,难得语气尖锐:“他本性便是如此下作,几年前曾在我面前暴露过一回,没想到如今是愈发胡作非为了。”

    罗子文捅了下裴天溟的肩膀,摇头晃脑道:“你师兄这么过分,怕是连一鸭七吃都不想要他

    了。”

    裴天溟:“”

    他崩溃道:“你们要骂要打他随你们便,但是能不能不要把痛苦连坐到我身上?!”

    割席!他要和玉光皓割席!

    裴天溟以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看着众人,沉声道:“我从来没有认过这个师兄,他所作所为仅仅代表他一人,与我无关!”

    众弟子不由安静下来。

    他们彼此交头接耳了一番,最后还是虞珈雪抬起眼,凉凉地开口:“可是他玉光皓怎么也是你们破殇峰的首徒,一言一行,难免都让人觉得是你们破殇峰的意思啊。”

    顺便一提。

    哪怕听过再多次,虞珈雪也依旧觉得,破殇峰这个名字,真的很微妙。

    带着一种病入膏肓的中二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