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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室恢复寂静,詹灼邺抬手撑着眉骨,手指紧紧按压着一下下鼓动的头穴,好似要将方才那荒唐的梦境从脑中生生扯出来。

    腾龙山一役后,他经常在午夜陷入梦魇,梦中那些兵卒脸色青紫,涣散的瞳仁渐渐失去光彩,脸上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京城里膏粱锦绣,醉生梦死的达官贵人们恐怕不知道人在濒临冻死前,脸上竟会露出微笑。

    可十五岁的詹灼邺却知道,那一张张青白色的笑脸在梦中闪现,宛若挥之不去的烟岚,数年如一日,不曾消失。

    詹灼邺早已习惯从梦魇中惊醒,身上流淌的冷汗滋养着内心仇恨的种子生根发芽,愈张愈旺。

    以至于在今夜,贸然闯入梦境的少年郎打得他猝不及防,溃不成军...

    梦境中,小少傅身披逶迤金丝薄烟纱衣,衣摆仿若盛开的孔雀昙花铺散在身后,轻薄如蝉翼的绯色纱衣下,未着寸缕。

    隔着朦胧的纱衣,好似隔雾观山水,玉峰凝雪,河流婉转,春光旖.旎。

    小少傅匍匐在他脚畔,软弱无骨的身子半倚在他膝头,仿若无根的菟丝子,依附缠绕着他而生。

    少年轻轻托起他鲜血淋的手掌,微微仰起头,不及他巴掌大的小脸衬得一对清粼粼的乌眸愈发黑亮透彻。

    “殿下受伤了,臣来帮殿下医治...”

    小少傅声音低哑软糯,噙着浓浓的鼻音,音色勾人缠.绵,当少年抬起手臂时,搭在肩头的薄烟纱衣缓缓下坠,露出一抹雪白平滑的肩背。

    詹灼邺胸口莫名蒸腾起一股躁意,他想要拉扯起那层隐隐欲坠的纱衣,好遮挡住那片刺眼的雪白。

    可他仿若被封住了通身穴道,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就连呵斥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得眼睁睁瞧着小少傅捧起他的手掌。

    少年的手白嫩又小巧,托着他修长有力的大掌,二人肌肤相触的地方似有春水款款流淌,顺着血脉流进鼓动如雷的心脏。

    就在詹灼邺竭尽全力想要抑制血管里翻动的热血时,少年蓦然低下头,细白如瓷的小脸隐没在他的掌心。

    伤口处传来湿润的触感,似曾相识的感觉如决堤洪水,顷刻间冲垮他竭力扼守的那片清明净地。

    小少傅缓缓抬起头,秋眸水光迷离,形状姣好的唇珠上还沾着他的鲜血,仿若雪地里散落的点点红梅,勾起人心里最阴暗的旖.念,只想狠狠揉.捻上去,让鲜艳娇贵的红梅与冷雪融合在一起。

    “殿下若是觉得疼,可以喊出来。”

    小少傅沙哑的声音冲垮了詹灼邺最后一丝理智,他伸手抓向少年肩头摇摇欲坠的薄烟纱衣。

    此时此刻,他只想要小少傅颤着嗓子喊出来!

    第26章春蒐狩猎

    姜玉竹在姜宅住了五日,便准备动身前往太子府。

    殷氏为此感到不解,明明还有两日可以休沐,女儿可真是将自己当成太子的恩师,要燃烧自己照亮他人吗?

    脑袋读圣贤书读傻了!

    天狗太子连太阳都敢吞噬,就女儿这点子光亮,还不够给太子当下酒小菜!

    听过母亲的担忧,姜玉竹哭笑不得,只好解释说春蒐即将到了,礼部为此忙得不可开交,她若是一直窝在姜宅躲闲,才会惹得太子注意。

    临行前,殷氏压低了声音叮嘱道:

    “我前几日去崇光寺找大师算过,你与太子八字相冲,你名字里有个竹字,偏偏太子这人命中带火,竹子最怕什么?便是火烧啊!你和太子在一起,岂不是烈火干竹,最后被烧个干净!听母亲的话,过了春蒐就和太子请辞,你父亲也会递上辞呈,届时咱们一家搬去江陵,你若不想嫁人,将来在乡里当个教书的女夫子,总之,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

    姜玉竹点点头,她又听殷氏念叨许久,才依依不舍与母亲告别。

    其实不用殷氏提醒,姜玉竹亦打算在春蒐后与太子提出请辞。

    经过福王酒宴上的事,姜玉竹发现太子这个人心思深不可测,虽然她不清楚皇贵妃与先皇后二人之间发生的事,可就当下朝中局势来看,太子并不占优势。

    卓家族人早就在先皇后和卓大将军离世后逐渐退出朝堂,太子没有母族依仗,根基薄弱。

    相比之下,大皇子的亲舅舅如今是手握重兵的靖西侯,这些年来,皇贵妃的族人在朝中早就站稳了脚跟,大有只手遮天之势,太子若想从大皇子手中夺回全部协理权,恐怕不易。

    姜玉竹本就揣着见不得人的秘密,她不想涉足错一步便是家破人亡的皇位之争,故而打算帮太子置办好这次春蒐典礼,最后尽一尽恩师的情谊,待哄得太子满意,便递交上请辞书。

    款步行走在冷冰冰的太子府内,她忽然听到远方传来练剑的声音。

    思忖片刻,姜玉竹从苓英手中接过红木竹纹点心匣子,让她先回竹意轩,而自己则朝武场的方向走去。

    平日里太子好吃好喝供着她,姜玉竹并非忘恩负义之辈,所以在前往太子府前,特意去了一趟五芳斋。

    她今日运气好,正巧赶上五芳斋新鲜出屉的糖蒸酥酪,刚蒸好的酥酪奶香浓郁,入口丝滑,味道甜香不腻。

    姜玉竹担心糖蒸酥酪放久了会有奶腥味,索性先让苓英拿着行囊回到竹意轩,而她则拎起点心匣子前往武场。

    武场四周栽种着一排翠柳,透过摇曳生姿的柳树枝,隐约瞧见一抹玄色身影穿梭于树影间。

    待走得近了,姜玉竹看到太子正在同几名侍卫练剑。

    令她感到惊讶得是,太子在舞剑时,双眼上居然覆着一层白绫,细长洁白的绫布遮盖住男子俊美眉眼,只露出挺拔的鼻梁和微微紧抿的薄唇。

    不过即便遮住双目,太子的剑法不受分毫影响,刀锋翻飞,银光乍起,男子挽起的剑花速度极快,如极光闪电,给周身都覆上了一层银辉。

    很快,武场上的几名侍卫相继败下阵来,只余下周鹏一人。

    面对势不可挡的凌厉剑气,周鹏额头渐渐渗出豆大汗珠,紧握剑柄的虎口被一次次撞击震得发麻。

    不知为何,周鹏觉得太子的攻势在骤然间凶猛很多,他咬牙坚持了半盏茶的功夫,还是被太子一招挑飞了手中的长虹剑。

    “殿下的剑法又精进不少!”

    周鹏满头大汗,双手抱拳,由衷敬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