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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与戴博真喝过茶,季叔玄就觉出不对劲,若非他胆识惊人地提着柄细长的文人剑闯入贺文逸的书房,将那日在丹青铺偶遇昭王之事全盘托出,陈明利害后,再以性命起誓,贺文逸绝不会夤夜派出人去,探明昭王府上的虚实。

    贺文逸对他这个哥哥,说不心存芥蒂是假的,再者,贺文逸花在季叔玄这里的精力属实不少,不论是弃之不用还是杀了,都有几分可惜。便顺水推舟,派了探子出去查上一查。

    好话虽让他说尽了,但季叔玄也不傻,做做感天动地的样子糊弄糊弄就罢了。于是这边一声“贤军师”,那边一句“遇明主”地打个来回之后,双方各自满意而归。

    对于贺文逸这份汹汹而来的杀心,伏霄自然无从知晓。

    他下朝回来,正在家中怡然消夏。凡间的酷暑难捱,龙君此时又没有那等改易时令的通天法门,只得老老实实,坐在冰鉴旁啃甜瓜。

    去岁冬季下了大雪,今年太阳又足,昭王府内仆役种的甜瓜大丰收,个个滚圆且甘甜,收下来的瓜堆了满厨房,压根吃不完,如此热的天,昭王府阖府上下只好加紧吃瓜,为防止鼠虫之外,还以免瓜烂。

    伏霄吃得微觉腹胀,揉着胃慢慢踱至廊下消食。

    木廊檐下阳光灿烂,风过带来阵阵瓜果的甜香,子兴正踩在屋顶瓦片上,小心翼翼地挪着一张竹席。

    席上疙疙瘩瘩的,是今年瓜瓤里掏出来的瓜子。

    伏霄面露嫌弃,站在回廊下嚷嚷:“明年还要种瓜?今年都要吃腻了,掀了掀了。”

    子兴从檐边探出脑袋:“是师公子要的,今早奉殿下的命送瓜去水陆桥,他见这瓜长得颇圆,似有兴趣。”

    “哦。”伏霄摇头晃脑,心想,师无算这么会侍弄草木的人,种出来的瓜想必也不错,明年少不得要向他去讨瓜吃。见子兴还停在房顶看他,便一挥手:“你晒你的。”

    子兴弄好那张席上的瓜种,又道:“殿下,去年的弓弦,今日是否拿出来去去潮气,上些新蜡?”

    伏霄随口道:“晒弦作甚?家里可没有建猎场的地,去老十七那里讨几张地契倒是可行。”一番走动,腹内已好了许多,便坐在围栏上,忽然瞧见头顶子兴欲言又止的脸色,一算日子才想起来:“哦……如今已然是六月了。”

    子兴点点头,从屋顶一跃而下。

    本朝传统,七月秋狝,每年一次。皇帝率王公贵族、宠臣重臣,前往皇家围场狩猎,届时所有人猎得的猎物皆要统计在册,除皇帝外,所得最多者,便是当年的魁首,天子赏赐无算。

    往年伏霄参加秋狝,可谓十分不求上进,通常是寻个僻静处一睡一整天,临到点数时,才勉勉强强从早就准备好的笼子里挑几只伤残动物,交上去应付了事,以免成绩太差,折损皇家脸面。

    但糊弄归糊弄,围猎的家伙事儿当然要保养一番,毕竟技巧不行态度在,尽力而为,那便无可指摘。龙君在这镜中“尽力”了小二十年,对此颇有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