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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霄心里猛的一沉,情绪低落地告辞。

    他离开之后,顾鹤轩把小碗放回多宝阁上,给自己煮了一壶茶,对着门外的阳光啜饮。

    顾鹤轩第一次见到孙方池的时候,正是他人生最狼狈的时刻。

    他因为改革激进被家族驱逐,曾经得罪过的仇敌落井下石,暗中追杀,顾鹤轩一次与人两败俱伤后,倒在了孙方池所在孤儿院的附近。

    那时候孙方池不到十五岁,把昏迷的他拖到附近的废弃房屋里,帮助他躲过一劫。顾鹤轩醒来时,见到一个瘦弱的少年趴在窗口,托腮望着外面。

    破旧的屋子门窗都掉了,剩下方形的缺口,从缺口里透射进来的光线里,灰尘漂浮闪烁,令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小朋友,这是哪儿?”顾鹤轩艰难起身。

    孙方池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极具穿透力,冰冷且锐利,不像个孩子的眼神。“你的伤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顾鹤轩捂住腹部被役鬼抓出的伤口,“被车擦过,划了一下。”

    孙方池笑了一下,“肇事逃逸啊,要报警吗?”

    顾鹤轩顿了顿,“不用了,谢谢。”

    孙方池回过头去,托着下巴望着外面,顾鹤轩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眼神往外看,“在看什么?”

    不远处的树冠下,吊着一团青灰色的怨气,顾鹤轩微不可查地皱眉,只当作没看见,“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正好。”

    孙方池笑了,撑着左耳侧头看他,“据说那棵树曾经吊死过人。”

    “传言不可信。”顾鹤轩道。

    “是啊,所以我不相信别人的话,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孙方池指着那棵树,“吊死的人当时穿着白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他是用腰带上吊的。”

    顾鹤轩愣住,半晌没有说话。

    孙方池继续道:“要是他知道死后也无法安息,反而要一直吊在上面受罪,或许就会选择别的自杀方法。”

    “你看得见?”顾鹤轩惊诧地问。

    “你不也看得见。”孙方池用的不是问句。

    顾鹤轩花点时间平复心情,没想到在偏僻的小城里碰上了个天赋异禀的孩子,“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我可以教你驱除那些恐怖的东西。”

    孙方池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如果你想还我人情,不如向我们孤儿院捐些钱。”

    顾鹤轩流亡之中,囊中羞涩,窘道:“你们是公立机构,不至于需要现金捐赠吧?”

    孙方池并未因此失望,沉静地道:“最近有些当官的来我们孤儿院视察,我听到他们私下聊天,孤儿院如果要并入市福利院,郑奶奶必定会舍不得孩子,她年纪大了,想要养这么多孩子,会很难。”

    顾鹤轩哑口无言,他的人生中头一次遇到如此现实的问题,无关思想分歧、争权夺利、流派强弱,就只关乎吃饭活命的简单需求。

    孙方池小小年纪,有一双能看尽恶鬼的眼睛,却过着极其现实普通的生活,这让顾鹤轩产生了好奇心。

    他就在县城里暂时落脚,隔三差五去找孙方池聊天,次数多了,顾鹤轩心中的郁结居然渐渐散了,他不再纠结于族中人的背叛,思维更接地气,变得像个真正活在社会中的人。

    让他有这些改变的,是个十多岁的小小少年。

    顾鹤轩想要帮助孙方池,再一次被拒绝了,因为孙方池没有想要的东西,孤儿院的花销被孙方池用瘦弱的肩膀一肩扛起,不再需要顾鹤轩的捐助。